玲木美子是日本人,她本來是一位日本商人的女兒,隨父來中原營商,她父親却突然患了急病,當時葉舒霆剛巧和他們住在同一間客棧,見他們盤纒幾乎用盡,商人自知命不久矣,懇求葉舒霆收留他的女兒,葉舒霆見他女兒長得漂亮,性格温柔,而他的夫人年多前中了風,長卧病塌,於是答應收留她,帶回去納了她為妾。
兩人說話間一名穿着水綠色長裙,腰繫深綠色絲帶,臉帶英氣的女子快步走入,朝劉汝濤行了一禮,笑道:「大恩人,好久不見啦!」
劉汝濤十年前曾治好了她的心疾,讓她有機會練武强身,過正常人的生活,故她認定劉汝濤是她的救命恩人,見面總是没大没小的叫他「大恩人」。
徐瑩打量女子,大約二十五、六,容貎清麗,可身形甚為矮小,站在徐瑩身邊大約只到她肩膀位置。之前聴師父說莊主女兒葉芊芊自小患有心疾,莫非因此影響了她發育長高﹖
來人正是葉芊芊。她一來便老實不客氣的問:「大恩人,幹嗎帶個長得這般高,又長得漂亮的丫頭來﹖連丘玉都嫌我長得矮,你存心氣我不成﹖」
徐瑩內心暗道:「我長得怎麽算高﹖只屬中等高度吧。你自己長得矮就看不得人正常?」
劉汝濤一聴葉芊芊提到丘玉,忽地大笑起來:「芊芊啊,芊芊,你招親招到了丘玉,那老小子和你應是天作之合!估不到他居然還要嫌棄你,躱得無影無踪…..」
葉芊芊急得直跳脚,漲紅了臉說道:「大恩人,你怎可以這樣笑我!」越想越氣:「爹爹見那混蛋如此羞辱我,早在兩年多前叫玲木姨娘替我聘請了一位東洋劍道高手教我東洋劍術,要我想辦法找他出來,好好整治他!」
劉汝濤似習慣了葉芊芊的橫蠻,對她的話全不當一回事。他一直知道葉舒霆向來為女兒婚事頭痛,早想替她物色戶好人家,奈何不是人家嫌她長得矮,就是葉芊芊看人家不順眼,一年復一年,眼看女兒年過二十,好不容易想到弄個「擂台賽」比武招親,誰料那個丘玉純粹玩樂心態來胡混,嬴了比賽就想拍拍屁股溜掉,偏生葉芊芊竟是對他一見鐘情,拼死糾纒,丘玉避不見面,她總有辦法找到他,丘玉唯有設法躲藏了起來。
劉汝濤對葉芊芊說跟個東洋劍道高手學劍完全不當一回事,正色的問:「先不要說這些,那個羅采,為何而來﹖」
葉芊芊哼了一聲,不悅的道:「這個家伙,他說曾在雁翅山見過五色靈鳥掠過,極其漂亮﹗他明知雁翅山環境險要,五色鳥極難捕捉,却三番四次要求爹爹一定要想辦法捕捉牠!」
葉芊芊越說越煩躁:「說是什麼靈鳥,我看一點也不靈,毒鳥就差不多﹗我聴爹爹說,莊裡的馴鳥師雷熙對鳥類的認識無人能及,記得有次他曾提過有這麼一頭五色鳥,此鳥向來以毒物為食,喜吃毒蛇、毒蟲、毒蜥等,但甚少人見過。可惜雷叔年前忽然不辭而別,現在不知身在何處﹖否則有雷叔在,捕捉五色鳥也許會多點把握。」
徐瑩心想:原來有這麼一個馴鳥人,真想認識一下他。怪不得四色鸚鵡訓練得如此出色了。
葉芊芊眉頭深皺:「此人很古怪,實在摸不清此人的底。馴鳥時動輒發大脾氣,但平時又頗為温文,只有我爹才容得下他!」
徐瑩却越聴越感好奇。
劉汝濤道:「雷熙馴鳥時必須恩威並施,雀鳥才會聴話,就像殺雞儆猴的道理一樣。」接着又道:「雁翅山地勢複雜,群山連綿,聞說多處山崖毒蛇、毒蟲甚多,環境又險要,山崖下終年煙霧彌漫,的確無人敢近。葉莊主素來以捕鳥、養鳥聞名。羅采想要得到這罕見的五色鳥,也只能動葉莊主的腦筋了!」
徐瑩不懂什麼五色靈鳥,但她對四色鸚鵡倒有種新奇感覺,心想天色已晚,否則定要看看山莊飼養的其他珍禽,聴師父說有些吃素,有些吃蟲子,有些吃肉…..不知鸚鵡吃的是何種飼料?
想着鸚鵡的食糧,徐瑩的肚子便咕嚕咕嚕響起來,見葉芊芊朝她望過來,臉紅紅有點不好意思,幸好此時管家古六叔走進,躬身道:「老爺說晚膳很快就準備好,請大家到飯廰用膳。」
「好嘞﹗終於有得吃了﹗」徐瑩開心的拍着手,她真的肚子都餓扁了。
葉芊芊覺得徐瑩没有一般大家閨秀的扭扭捏捏,竟有點兒喜歡她。隨即追問古六叔:「羅采走了嗎?」她最怕與這個臉容陰暗的人一同用膳。聴得管家古六叔說人已離開山莊,方才放下了心。
一進飯廰,即聴到爽朗的笑聲:「劉兄,我正想派人找你,想不到你就來了,我正愁找不到你哩﹗」
男子大約五十,儀表堂堂,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略為有點中年發福。徐瑩見他一雙棕色眼睛帶着笑意,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柔柔的好像帶着笑意一般,讓人感到親切。
男子正是鳯鳴山莊莊主葉舒霆。
劉汝濤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道:「莊主說笑吧,京城還有你打探不到的消息?」指着徐瑩說道:「這是我徒兒徐瑩,你消息靈通,想來莊主也知我今次來意。徐瑩遭他父親、姨娘出賣,被「琅玕門」的人追殺,我本意帶她來避禍….」說着不懷好意的逗他:「料不到莊主很會攀高枝啊,和嚴嵩一幫人關係這般好,看來我摸錯地方了!」
玲木美子聴到「琅玕門」時眼神微變,但很快掩藏起來。由於玲木美子站在莊主身側,劉汝濤却無意間看到了她眼神變化, 心中莫名咯噔了一下。
葉舒霆臉上掛着笑容:「老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劉汝濤還没開口,葉舒霆便大吐苦水:「劉老兄,你可知道山莊內我要養活多少人﹖少說也有三百多人。他們大多是一些賤民,被抄了家的罪臣妻女,和一些退役下來失去依靠的殘兵老將。羅采那傢伙要向嚴嵩父子獻媚,定要捕捉五色鳥,若我捕捉不到,這傢伙的手段大家還不清楚?他大有可能派兵來整治莊園,我可以丟下莊園不理,自己逃之夭夭嗎?」
劉汝濤沉思片刻,問道:「雁翅山離京城路途頗遠,羅采怎地無端往那人跡罕至的地方去,還說見到五色鳥﹖真是有點奇怪?」心想莫非他心中另有所圖?
葉舒霆沉思片刻,突然拍了一下額頭:「呀,姓羅的方才說待我準備妥當,他會安排一隊精銳錦衣衛與我同行,助我捕捉五色鳥。我還道他一片好心!」
劉汝濤聴罷,和葉舒霆互相對望一眼,兩人頓時心中了然:雁翅山附近有座天目嶺,和雁翅山一脈相連。此山嶺據聞聚有靈氣,建有不少寺廟,其中以「雲居寺」最為著名。雲居寺中住的是什麼人?大家心中有數。
葉舒霆消息靈通,對雲居寺之事他甚為清楚,他眼神犀利的瞧了身旁妾侍一眼,玲木美子知他素來不喜歡別人知道太多秘道消息,她馬上會意,忙推說身體有點不適,朝各人深深鞠躬後離開了正廰。
葉舒霆就是喜歡玲木美子這種善解人意的優點。待她離開後,才嗟嘆道:「十多年前,方沂將軍帶兵北上,將韃靼兵趕出河套,將軍連年征戰披荊斬棘,他的軍隊因此得到「魅影神兵」的美譽,令敵人聞風喪膽,然而外敵易擋,內賊難防,如此功蹟却遭奸臣出賣,更受前朝皇上猜忌。將軍被迫歸隠寺院,不再理俗世之事。可跟隨他征戰多年的部下不少對朝庭心灰意冷,情願入寺追隨將軍,也不願再為朝庭効力。聴說寺院主持小山方丈也是將領出身,更是前朝一位異姓皇爺,出資興建了這間「雲居寺」,專收留退役軍人。最近看朝堂上的局勢,皇上應該開始找有戰功的人麻煩了!」
劉汝濤慨歎:「京城的水實在太深了﹗將軍已歸隱多年,皇上還不肯放過他﹖朝庭就不怕寒了將士們的心?」
葉舒霆接口道:「聴說嚴嵩那幫人向皇上進言,將軍雖然歸隱,但有不少舊部下屬追隨他入寺為僧,雖然他已不理俗事,但這樣一群戰鬥力强的僧侶,皇上豈能安心﹖萬采這次借捕捉五色鳥為名,莫非借機想找「雲居寺」人麻煩?」
鳯鳴山莊其實明面上做的是售賣珍禽異獸生意,暗地裡也做情報買賣。由於售賣珍禽,經常接觸到朝中權貴、王孫公子,從中可收集到不少珍貴的信息。
劉汝濤和葉舒霆相識多年,他早已看得明白,只是平時不泄露出來,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裝裝糊塗也是有需要的。
徐瑩却聴得心中不是滋味,這個皇帝,這群奸臣,坐在朝堂高高在上,安享戰將們替他們艱苦打拼下來的「太平」,每天錦衣美食,憑什麼這樣對待一班忠心為國的功臣良將?
徐瑩雖然憤慨,但回心一想,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管得了這麼多?一時間没有了興致,見多名僕人陸續奉上美食,也不客氣,拿起筷子,毫無儀態的埋頭大嚼,先填飽肚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