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徐瑩正忙碌的鼓搗着各種曬乾了的藥材,雖然已近黃昏,天氣仍然翳悶,豆大的汗珠順着她臉頰緩緩流下,她也無暇揩抹,手没有停,口却不停嘀咕:「藥材一大堆,由早搗到晚,師父想收賣人命不成….」
「真聒噪!」神醫劉汝濤一襲靛藍色長袍,修長的身軀半躺在大樹下的長椅上納涼,年紀四十出頭,鼻樑高挺,眉目間仍帶點英氣,他瞧了瞧瓦盆裡搗好的藥粉,笑道:「丫頭蠻力倒夠﹗」
徐瑩望不都不望他,嘴裡哼哼唧唧:「虎落平陽被犬欺,力氣夠大有什麼用﹖賺更多的錢,都入不了我的錢袋﹗」
劉汝濤瞪了她一眼:「没良心的丫頭﹗這兩年多來你用的、穿的、吃的,為師哪有待薄過你﹖靠你那個無良老爹,嘿嘿….」說着,從袖袋內掏了一枝粉紅玉簪子,手臂一揚,朝她擲了過去。
徐瑩眼明手快把玉簪接住,美眸瞬間一亮:「哎呀,幸好接得住﹗師父也真是,以為這根簪子是金鑄銀製的不成﹖」口裡說着,見玉簪晶瑩剔透,簪子上還嵌了一粒寶石,頓時心情大好。
劉汝濤打量徐瑩一眼,回想兩年多前他和「白玉門」大當家丘玨比武傷口流血不止,在別苑後山的草叢裡正想找點止血草藥,因體力不支暈倒地上,幸得這個看來弱弱的小妮子採摘野菜路過,奮力將他拖入院中,找管事林伯將他救醒,徐瑩更依他指示找了好些草藥搗碎幫他止了血,煎了藥給他治療,劉汝濤見她天資聰穎,草藥她只要看一眼即記得,所教穴位更是過目不忘,拿捏準確,是個學醫的好材料。
校尉徐文琨一向少理西郊別苑中事,只要別苑按時供應上好茶葉給府中就成。而西苑後山那片樹林無人知道竟藏着很多珍貴草藥,平時人跡罕至,少人採摘。劉汝濤只間中去後山採些回來,曬乾後搗成藥粉,製作各種膏、丹、丸、散,在京城不愁找不到權貴王孫、貴女千金等的買家。
自從神醫到來,西郊別苑收入驟增,管事林伯、三名園丁、廚娘,加上方嬤嬤及徐瑩總共才八個人,銀兩充足,大家自然活得美滋滋的,對神醫十分尊敬不在話下,對徐瑩也是另眼相看。徐瑩被送到此地不足半年,没想到會因禍得福,自從神醫到來,伙食油水充足,徐瑩也由兩年多前面黃肌瘦的小丫頭,漸漸變成明眸皓齒、清麗脫俗的小美人兒了,更得了神醫傳承。
劉汝濤看了眼笑得眉眼彎彎的徐瑩,雖然她没有一般大家閨秀模樣,却勝在性格開朗,没半點怯弱,還透着一股聰明勁兒和倔强性格,完全没有因在徐府中不被重視、被人擠兌而怨天尤人,難得樂觀﹗
徐瑩剛把玉簪子收藏好,忽見方嬤嬤急步走過來,語帶惶恐:「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張經大人被押還京問罪,老爺怕被牽連,聴聞二姨娘已出重金聘請「琅玕門」的人,很快會來莊園找你了﹗」怕她不信,加重語氣:「是笑虎告知我的,消息十分可靠﹗」
笑虎是方嬤嬤的遠房侄子,在笑虎十四歲時方嬤嬤央得徐府管事給了他一份差事,任姨娘見他孔武有力,做事勤奮,頗喜用他,故笑虎也算是方嬤嬤無意間安插在二姨娘身邊的暗樁子。
徐瑩一陣錯愣,疑惑的問:「琅玕門的人找我做什麼﹖」驀地抬眸,隨即明白過來,琅玕門可能是個殺手組織,一時小臉繃得緊緊的,滿面怒氣:「嘿嘿,找人殺我﹖也不想想我師父是誰﹖想殺我,門都没有﹗」轉頭朝劉汝濤討好的問:「師父有你在,我還怕什麼,師父你說是不是﹖」
劉汝濤在旁聴得「琅玕門」三字,隨即想起丘玨兄弟的「白玉門」來,「白玉門」主要是丘氏兩兄弟專門替達官貴人培訓侍衛和暗衛的組織,後來家族中有父叔輩的人見丘玨、丘玉兩兄弟自創的「白玉門」生意不錯,竟有樣學樣開設了「琅玕門」,同樣是培訓侍衛、暗衛,却暗地裡招攬江湖草莾,提供殺手服務,且收費極為高昂,因而賺了不少錢。由於殺手的手段極為狠毒,不少人聞風喪膽。
劉汝濤少理徐瑩討好之意,迅即站了起來,掃了她一眼:「閒話少說,丫頭快將全部藥粉裝入陶罐中,隨為師去「鳯鳴山莊」避避風頭﹗」
未等徐瑩反應,取出兩個瓷瓶交給方嬤嬤,細心叮囑:「黑色的是毒藥,黃色的是解毒,不要弄錯,記住了﹗」
方嬤嬤拿着兩個瓷瓶早已嚇得脚軟,差點跌倒。却見劉汝濤轉身從煉藥房又搬出一包藥粉出來,說道:「這包藥粉遇危險時可作煙霧使用。
原來劉汝濤十多年前一次偶然機會在海邊救了一名男子,當時他躺在岸邊生命垂危,劉汝濤從他傷口中取出兩枚凹凸不平的十字釘,他從未見過這種奇怪暗器,好奇心起想了解這種暗器來源,男子却一直默不作聲,最後在劉汝濤悉心治療下,有天他終於開了口,方才知道他不是中原人士,是日本一名武藝高强的“隱者”﹗因任務失敗了才會身受重傷。男子為報答劉汝濤,教了他“火遁術”,利用一些化學東西做成煙霧,逃生時用。劉汝濤的製毒、避毒的知識不少也是從該名“隱者”處學會的。
「你速去通知林伯他們,這群殺手非比尋常,大伙兒趁他們未到先去後山躱藏,躱不了就用藥﹗」劉汝濤不斷催促,方嬤嬤受驚過度,顫危危的扶着椅子老半天未能站穏,剛從內堂走出來的管家林伯聴罷也是吃了一驚,大聲喊叫其他園丁等人出來。
徐瑩一臉懵逼,本來因着父親和姨娘設計陷害心中暗自傷心,却見平時遇事處變不驚的師父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竟儍儍的笑起來:「哈哈哈,師父都要避風頭﹖師父吃過「琅玕門」的大虧吧….」話未說完已接了劉汝濤一記眼刀。
徐瑩記得去年曾見師父在後山一掌擊倒一頭走近的灰狼,武功明顯了得,如今他選擇走為上計,「琅玕門」的殺手大概很厲害的吧﹖她向來樂天知命,心中暗忖,倘若自己遇上敵人,打得過當然要狠狠的打,打不過就要逃啦,有什麼好難為情的﹖師父的決定自然有他的道理。
徐瑩不再多言,快速將藥粉收好,回房收執簡單行裝,走出院子,見師父手拿一大包袱,快手取過套在自己臂彎上,没留意劉汝濤眼中一閃而過的訝異,徐瑩不想方嬤嬤難過,過去在她耳邊低語:「我命硬,閻皇大帝不會收我的﹗我和師父很快就會回來,嬤嬤你自己保重﹗」隨即轉身朝林伯他們揮了揮手:「走啦﹗大家自求多福啊﹗」隨着神醫,揹着兩個大包袱,避風頭去也。